向车壁。
按道理来讲,商贾不得骑马,更不能坐轿乘车,这就是著名的“舆担之责”。自汉起对商贾的限制颇多,有“重租税以困辱之”的说法,商人及其后代子孙不得为官、不得名田、不得衣丝、乘车、骑马,到南北宋朝“辱商”风气才慢慢好转,地仍是不能买的,可买商铺及民宅,后世子孙也可读书科举。
坐轿骑马,虽不能,可在这小地方,官府需要商贾的赋税,商贾需要官府的扶持,一来二往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在市集打马狂飙、或是宵禁后点灯出行,都可容忍一二。
若真要贺显金徒步走到泾县,那就是山地越野跑加宣城马拉松,属实挑战前先心病患者的极限。
在马车上吃了几个干馕,又在郊外茶铺买了几碗水,算是对付两顿。
小富二代哪里吃过这种苦,疲惫得脸都青了。
临到天黑,拐过护城林,在陈敷一张脸彻底变紫前,终于抵达泾县,车夫一路向东边走,马车外渐渐有潺潺的流水声。
贺显金好奇拉开车帘向外看。
两条河溪,并肩平行。
陈敷有气无力,“这是泾县乌溪的支流,一条尝起来有碱味,适合泡草皮、泡竹子;一条尝起来有酸味,适合做成纸。”
陈敷靠在车壁,给贺显金虚指一枪,“看到那儿了吗?”
看不到。
天都黑了,那又太远了。
古代又没有路灯,黑压压一片,完全看不清。
同时,贺显金也发现了这具身体和她前世的相同之处——夜盲,到了晚上就像个瞎子。
贺显金含含糊糊应是。
陈敷便道,“乌溪旁边的山地有嶙峋奇石,泾县做纸的都在这石滩上晾晒檀皮、稻草,这样晒出来的原料做纸才白亮光生。”
哦,就是喀斯特地貌下的日光漂白嘛。
贺显金是理科生,一听就懂了。
不过……
这条咸鱼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?
贺显金试探性地看向陈敷,目光中充满怀疑。
陈敷一下子悲愤起来,“我现在诚然是个废物纨绔,可我也有个勤奋上进的童年啊!”
他接个屁
山路崎岖,陈敷被颠得屁股疼,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整个人处于狂躁状态。
“痛痛痛!”
“烦死了!泾县啥也没有!”
“把我一个人丢那么远!心也太狠了!”
“不过榔桥镇天香楼的肘子是一绝。”
“琴鱼干柔韧鲜甜,美味耐嚼;茂林十二碗热凉荤素,汤面饭包;云岭锅巴咸香脆爽,一口咯嘣……”
“嘿!等我好了,我挨家店挨家店去吃!”
说着说着,楼就彻底歪了,陈敷喜形于色,眉飞色舞。
贺显金:……
恋爱脑就属于自我修复能力极强那种类型,一边狂躁抱怨,一边自我疗愈,生命力和抗压能力堪比草履虫。
贺显金默默把头移开,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。
和这样的人相处,挺轻松的——只要你不是他妈。
马车“哐哐哐”沿着乌溪上游向泾县驶去,随着天色越暗,路况反而越好。
从崎岖国道驶上高速公路的区别。
渐渐灯火通明,路过泾县城门,四盏硕大的油灯随霜雪摇晃,昏黄灯光映照在古老陈旧的砖墙上,“猷州”二字高挂城楼。
泾县古称为“猷州”。
贺显金写不好毛笔,但能看出这字不错,苍劲清隽,很有风骨。
陈敷探过头来,见贺显金专注地看着城门牌匾,撇撇嘴,“青城山长题的字,昭德元年的探花郎官拜通政司右参,可惜惨了,身子骨不好,三次辞官回泾县开书院——是我们泾县这几十年来最厉害的人物。”
陈敷像想起什么,陡然幸灾乐祸笑,“我那大哥寒窗苦读一辈子,一辈子都在追赶他,结果追到一半死球了。”
也不知道这两兄弟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……
贺显金默了默,有些不赞同开口,“人死灯灭,冤仇随云散。”
陈敷耷拉眼,不置一词,隔了一阵才瓮声瓮气,“好吧。这话,你娘也说过。”
贺显金:……
恋爱脑名不虚传。